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磋砣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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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2018/4/28 16:0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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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公公

吉大珍口述/薛运明整理

东林的村志涉及到一个小人物，可是村里人都说，你写村志，无论如何要给他多落点墨。

   皮祖俊：男，1934年生。1984年加入共产党。1987年被评为小学高级教师。1957年2月参加工作。1963年至1969年任双林小学校长。1969年至1988年任东林小学校长，参加工作30年，年年被评为优秀。两次被评为枝江县劳动模范。他领导的东林小校1985年被宜昌地区教育局授予“农村小学绿化工作先进基地”。同年被省教育厅授予“农村小学绿化工作先进单位”光荣称号。1989年元月病故。享年54岁。〈上述材料来源七星台教育志杨志超主编〉

在东林村，绝大多数人都是他的学生。甚至于有祖孙三代都曾是他的学生。

慕名我去了已故皮校长的家。儿子皮耘到万城桥头卖菜去了。皮老夫人在门口晒太阳。端庄娴雅的儿媳吉大珍接待了我。自我介绍一番后，我提出找找皮校长的有关资料。由于时间久远，吉女士上下楼找了一阵，只翻出几张褪色的黑白老相片，当她用手颤抖着拂拭着上面的皱褶和灰尘时，尘封的往事涌上心头。眼泪无声地掉了下来，吉女士的讲述清晰而深情：

“那年端午节前后，公公总觉得肝部一阵阵疼痛难忍，我们把他送到医院检查，诊断是癌症晚期。诊断书是我拿回来的。这不谛是天大的噩耗，我们的幺幺〈公公五姊妹他最小我们叫他幺〉才五十四岁啊！全家开紧急会议，决定要瞒着他！让他平静地度过生命的最后时光！

我告诉他，病不重，可能是血吸虫病引起的炎症。注意休息就行了。我们东林是血吸虫窝子。幺幺从小即被“瘟神”缠身。每年都吃药打针治疗”。

“1989年的元旦，那几天，我们全家都是在焦虑不安中度过。医生说，公公最多活半年。我们在心中祈祷，虽然已听到死神的脚步临近，但愿死神打个盹，让老人能安然度过这个春节。

儿媳说到这里，静静地翻弄着手中已布满白色斑点的几张黑白照片。深情地轻轻地反复擦拭，试图抹平照片上面的白色斑点，似不忍老人形象遭到诋毁。

“1989年元月四日，那天上午，大雾弥漫，冬日阳光穿越重重迷雾，来到大地，许是被挤压的原故，透出的光线都无精打采。

大约九点多钟，邻居家一个孩子跑了进来，气喘吁吁地对我说：皮校长他...！

噩耗传来，虽在意料之中，我仰天长叹，这一天终于来了。却也感意料之外！天不遂人愿，公公终没有带领全家拥抱1990年的春天，离我们而去。我用衣袖擦着眼泪，呜咽着对皮耘说。

听婆婆说，公公小时家境贫寒，五兄妹中他排行老五，从小聪慧，酷爱读书。七岁时由家人送往离家三十里地的江陵县梅花桥读了三年私塾，小小年纪离开父母，那种艰辛可想而知。公公对我们讲，那时的私塾先生，不像现在的老师。动辄就给学生一顿木板子，轻者五下、十下，重则二十多下，打得学生皮开肉绽。公公住在梅花桥一个远房亲戚家，曾因毛笔字错了一划，被先生打板子，手心被打肿。〈公公后来的书法足见功底〉他逃回家，后被父亲提着在沮漳河捞的一尾大鱼连他一起送到私塾先生家，顽强地读完三年私塾。有谁知，天有不测风云，十岁时，父亲去世。母亲拉扯着五个孩子，再也交不起幺儿的学费了。为了读书，公公在地上哭闹打滚非要读书。甚至于跑到大伯父家，要求供他念书。为此，大伯答应供养他继续念书。那时候，范家村〈东林村前身〉没有学校，村里子弟都是在皮家渡过河到万城念书。每天来往于河边，早去晚归。公公在万城念了两年，以优异成绩考取荆州中学，读了两年后，终因家里实在供不起学费而缀学。回到家，小小年纪，就帮母亲下地干农活，撒网捞鱼摸虾。后尊父命，与大他三岁的婆婆成亲〈娃娃亲〉。后由杨志超老师介绍，进入教育界。

    我和公公一家，冥冥之中好像是上天的安排。早在我还是小女孩的时候就结了缘分，1965年，我读小学4年级，少先大队安排我和一个男生排演话剧《双教子》。我演“杏姑”。排练时，有一个老师总站在身后默默地注视着我们。

    后来知道，这位老师就是学校皮校长。而那位和我演《双教子》的“桃生”，就是他的儿子，后来成了我的爱人。

1977年，我嫁进了皮家，做了他的儿媳。我的爱人皮耘是独生子，下面四个妹妹。

父亲太爱他的学校，太爱他的学生了。根本顾不上家庭。他在这个家就是个匆匆过客。除了每月微薄工资拿回家以外，每逢星期天回家总是匆匆忙忙。学校事情太多，无嘏顾及小家。我过门后，记得有一次星期六下午回家，父亲为表达对家庭的负疚感，看我用独轮车在拉土，上前接过独轮车，拉了两车，因把握不住平衡，两车土都倒在别人家地里。

1987年，我被选为东林村人大代表，公公也在那年当选为教育界人大代表。公媳同时出席镇劳模大会。一时传为佳话。公公说了句笑话“这几天衣服有人洗哒”。至今仍有人笑他。
我们这个家庭，由于公公身传言教，我与家人合睦相处，婆媳之间，姑嫂之间。夫妻之间，从未有过矛盾。感同身受的是，公公自小失去父亲，我出生于单亲家庭。当时选择爱人皮耘，就是想，父亲从事教育事业，子女绝对是教育的好。现在，他的孙子、外孙们也都继承了爷爷勤奋好学的衣钵。学有成就告慰于老人。至今我都认为，当初的选择没错，虽然吃了不少苦，皮耘年轻时在外开拖拉机跑运输。下面四个小姑。婆婆年岁偏大，手脚也不利索。在这个大家庭，里里外外全是我。但我至今无怨无悔。

     元旦几天，公公老是念叨学校：不知校园里那一排新栽的桂花树成活没有，明年村里贫困学生的学杂费供应地——学校百亩水面鱼池，成鱼应该在销售吧。四号这天，他去了学校，先是看了那排桂花树，后又去了养鱼池。再去了四班，观摩新去的李老师讲课。

听着听着，他倒在教室里，再也没有醒来”。

整理公公的遗物时，我们在他办公桌抽屉深处，看到留下的一份遗嘱：‘皮耘、大珍吾儿：其实我早知我的病是不治之症。我不忍点透，否则对不起你们的一番良苦用心。我死不足惜，只是觉得为党的教育事业做的太少。为此我深表遗憾。我死后，你们不要太悲伤。一：照顾好你们的母亲。二：不要向教育组提任何要求。三：培养教育好我的后人。

又及：我没有留给你们任何遗产。唯有良好的家风’。

我的公公，我们全家永远怀念您！愿在天国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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