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修 第七章
皇帝后花园，万紫千红，一座座漂亮精致的楼阁掩映在绿树浓荫中。其间，一座碧瓦飞檐的红楼格外醒目，它是刘太后的寝宫。刘太后受先帝遗命处分军国大事，常在这里召见宰辅大臣。年轻的仁宗皇帝赵祯也一次次被召到这里聆听母后的治国大计。今天，赵祯又一次走进了刘太后的寝宫。
令赵祯惊讶的是，太后今天的召见不是在会客厅，而是在最私密的一隅——卧室，在卧室拜见母后是他登基八年来第一次。他进入卧室后则更为吃惊，他看见的是一位满脸沟壑面色蜡黄的老妇人，她清颜素面不施粉黛坐在卧榻之上，这副尊容与乡间饱经风霜的老太婆没多大差别，完全不像平日里风姿绰约美艳如少妇的母后。他惊叹粉脂的遮丑功力之巨大。他心里忐忑着，请安过后，心不在焉地左顾右盼。
“皇儿，你静下心来，今个咱俩好好聊聊！”太后指着床边一把雕着龙凤花纹的红木椅，让皇上坐下。
赵祯的目光正落在房间里挂着的一大幅字上，上面密密麻麻写满朝廷官员的名字和他们子弟及亲属的姓名。母后把这东西挂在卧房里干啥？怕遗忘么？他听见母后说话，一屁股坐下去：“谢母后，儿臣愿听母后教诲！”
赵祯在这里听太后说教太多，心里早就厌烦了。自己是皇帝，天下大事本来应该由自己作主，可是现实中每一件大事他都不能擅作决定，而是要被请到这里来商量，到这里来哪是商量呢？自己的想法只要不合太后的意就无法实现。太后是一个相当有耐心的人，对他的观点从来不会一口否定，总会找出理由来和风细雨地劝说，她可以引经据典为一件事说上一两个时辰，直说到赵祯头脑开裂或者昏昏欲睡最后同意她的观点才算结束。
赵祯觉得自己这个皇帝当得太窝囊了，可是有什么办法呢？朝中重臣都站在太后一边。以前，他们说自己年幼，现在二十岁了，朝廷的所有事情还是交由太后定夺。他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可笑的木偶人，被提线人扯得前后转。他不甘心，一直都想找回自己的位置。去年，范仲淹提出让太后撤帘还政，这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可是朝中没有一个人附议，最后宰相吕夷简为了平息刘太后的愤怒，把他赶出了朝廷，贬任地方官去了。而他赵祯在当时还得表示赞成，并传下圣旨。一个皇帝违背自己的意志下圣旨，这真是天大的笑话！他的一肚子苦水无处倾倒，现在见到这座寝宫就腿软，见到太后就头大。
“皇儿，”刘太后和蔼而亲切地说，“听说你昨夜宁可挨饿，也不愿意降旨要吃的，你这是为什么呢？你是当今天子，九五之尊，龙体安康与否直接关系到社稷江山，你可以不为自己着想，但天下是你的，你不能弃之不顾吧？你怎么能遭践自己的身体呢？你想吃羊肉是吧？哀家已经为你准备好了，蒸羊肉、烧羊肉、羊肉汤都有，哀家这就让人端上来……”
“别别别，谢母后，儿臣已经吃过了。”
赵祯制止了母后。昨夜，他睡不着，感到腹中饥饿，十分想吃烧羊肉，几次想传旨，但每次刚想张口的时候，他都会想起主持殿试时欧阳修在试卷中说的话……欧阳修说的没错，一个皇帝应该抑制自己的欲望，自己的一言一行都会影响很多人，哪怕是一件极小的事情，也会有人大动干戈。要是这次降旨索要，就会有人以此为例，天天宰杀，以备自己的不时之需。时间一长，不知要浪费多少人力物力！自己不能因为一时的饥饿，而开始无止境的杀戮，于是作罢。他早上起床后，对身边的大臣说了这件事，没想到这么快就传到太后耳中。而太后说的话使他大为感动，他能感受到一个母亲对儿子的关怀，说：“昨夜确实很想吃，但儿臣担心下面的人会以此为例，天天宰杀，所以没有降旨，今天已经吃了一顿羊肉大餐。这点小事，母后还挂记在心，儿臣真是万分感谢。”
太后说：“皇儿天性仁慈，是万民之福，但是宁愿挨饿也不吭声，这就不对了。皇儿的身体不仅仅属于你自己，还属于整个大宋，无论什么美味都不足为惜，何况是羊肉！我们这么大的国家，还供不起么？”
赵祯不赞同太后的观点，说：“母后，儿臣觉得这不只是羊肉问题。欧阳修说得好‘上苟贱于所好，下岂求于难得’，儿臣担心，此例一开，上行下效……”
“呵呵，你说的欧阳修是新科进士吧？他的文章，哀家已经读过了，文法还真不错，但哀家认为他狂傲得过头了，他和范仲淹一样。用这样的人，要慎之又慎，弄得不好的话，难以收场啊！”
当初，赵祯读到欧阳修的文章，精神为之一爽，他觉得欧阳修不仅文章好，气节也高，不遮遮掩掩，敢说真话，这样的人还真不多见。但是，是不是把欧阳修判为状元，他犹豫了。他知道母后不喜欢棱角太分明的人，宰相吕夷简更是容不得别人说半个不字，倘若把他点了状元，很可能一下子就会把这个涉世不深刚敲开仕进之门的年轻人推到风口浪尖上！思来想去，只能把他的名字往后挪。现在看来，母后对欧阳修果然是相当反感，幸亏当初没有把他点成状元！
赵祯一边庆幸，一边又在心里为欧阳修叫屈：就不过说了几句真话，这有什么错呢？他说：“这么多年来，儿臣听到的几乎全是粉饰太平的阿谀之词，什么天子英明伟大，什么国泰民安……”
太后显然是不高兴了，她把眉头皱紧，竖在眉宇间的几条本来还算舒展的皱纹挤成了一堆。
赵祯把话打住。太后有些激动，说：“唉！听皇儿的口气，好象是埋怨哀家没有帮你把这个江山打点好，什么叫粉饰太平呢？难道现在不太平吗？依哀家看来，如果让范仲淹，欧阳修这样的人进入朝廷，天下才会真的不太平。如今这个局面来之不易，皇儿是否知道，哀家为之付出的，是全部的心血啊！”
赵祯见母后眼睛里泪光闪烁，心软了，不得不宽慰母后。他说：“母后，儿臣不是这个意思，儿臣知道母后为国事操劳，呕心沥血，贡献出了全部智慧。”
太后说：“皇儿是在安慰我，其实心里巴不得我这个老太婆早些下台。皇儿成年了，想亲政，想大展鸿图，哀家今天找你来，就是想说说这事。”
“哦？母后请讲！”母后一直攥着权力不放，赵祯很是郁闷，他很想听听母后是什么说法。
“皇儿，哀家知道皇儿欣赏范仲淹，现在又知道皇儿欣赏欧阳修，这两个人看起来很是耿直，但究竟怎样，暂且不说。先说以前吧，皇儿可曾记得，在皇儿继位前后发生的一些事情？”
赵祯在十二岁时继承大位，这前后发生的事有的依稀记得，有的已经淡忘。他说：“儿臣不知母后指的是哪些事。”
太后唤侍女沏来茶水，招呼赵祯饮用，她自己也取了一盅，揭开盖吹去浮沫，饮了一口，说：“这还得从头说起。”太后又连着饮了几口茶，清清嗓子，开始了她的长篇讲述：
“先皇临终前几年，患上风疾，病情非常严重，四肢麻木，关节疼痛，行走不便，手指不能伸直，无法执笔披阅奏章，许多事就落到了哀家身上。哀家没日没夜地把奏章读给先皇听，有时一些事情先皇难于决定，就让哀家发表看法，哀家说了后，先皇非常高兴，说哀家有见识，是裙钗不让须眉。皇儿可知道，哀家十五岁就跟了先皇，那之前哀家目不识丁啊！皇儿，别把眼睛瞪那么大，一个目不识丁的人阅读朝廷大臣的奏章，不能理解是吧？这听起来好像不可思议，其实不然，哀家不识字是以前，自从跟了先皇以后就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简直可以说是脱胎换骨。这说起来，话就长了。
“哀家出身寒门，家无隔夜米。父母想减轻家里的负担，到处张罗着要给哀家找婆家，哀家那时是人见人赞，所有人都夸哀家是美人坯子。一个美人坯子随随便便把自己嫁掉，岂不可惜！哀家不甘心。媒婆来一个轰走一个，得罪了所有的媒婆后，哀家遭到了父母的责骂。他们骂哀家只晓得臭美，张口要吃喝，干活不出力，不考虑人生道路等等。哀家不是好吃懒做的人，但要哀家挑大粪犁地确实干不了。于是哀家想出走，离开那个使人不得安宁的家。
“哀家有一个堂兄，叫刘美，是个银匠，祖传的手艺在家乡那是绝对的头块牌，无论造什形，雕什么花，他都毫不费力，银子在他手上可以千变万化。可是在穷乡僻壤除了屈指可数的几个土豪外，一般人都用不起银器，即使新嫁娘打几件小小的银饰品的也不多。他经常走乡串户找生意，有时出去很长时间，回来的时候，兜里还是空空如也。他想发财，想凭着手艺岀远门去大地方闯世界，他的想法与哀家不谋而合。于是哀家和他结伴闯荡江湖，后来到了京城。
“到了京城，堂兄打造银器，哀家在外打手鼓招揽生意。汴京城里官多富户多，生意一桩接一桩，堂兄要哀家不再打鼓吆喝了，那哪儿成呢？这地方打鼓吆喝也赚钱，常常是哀家鼓一响，许多人就向哀家靠拢，尤其是一些男人拼命从人缝里往前钻，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哀家看，哈哈！他们那样子虽然有些邪恶，但花起钱来非常大方，他们嘻笑着把铜钱一个接一个扔到哀家面前，哀家不住地弯腰曲背，捡钱都捡得腰疼。一天，来了一队不同寻常的人，众人见了都一哄而散。其中一个气宇轩昂穿戴不俗的人对哀家说，‘小娘子，别击鼓了，我们是襄王府的人，襄王有请。’哀家赶忙进去告诉堂兄，堂兄先是一惊，以为犯了什么事，因为自从进京一直没交税。后来又觉得不是，并不是我们不交税，是没有人来催收。那是什么呢？难道是有大桩的生意？堂兄去和他们交涉，要跟过去看看。那个英俊男子说，‘你去干什么？小娘子一人去就行了’。哀家不敢冒犯这些人，只好跟着去王府。走时，哀家看见堂兄一个人在那里流眼泪。
“到了王府后才知道，那个英俊男人就是襄王。襄王很客气，要府里的奴婢带哀家去沐浴更衣，要奴婢为哀家梳头，又拿出金头饰亲手为哀家戴上，对哀家说，‘如果小娘子愿意，以后哪里也别去了，就在王府，本王会娶小娘子为妻’。哀家一直渴望着一份美好的爱情，现在天降奇缘，遇见皇子，自然非常高兴。但是，如果就这样不声不响地住下来，把从千里之外流落到汴京的堂兄扔下不顾，哀家也于心不忍。襄王看出了哀家的心思，要哀家放心，他会给堂兄一大笔钱去置房，会给他安排一个令他满意的职事，不用再做什么银匠了。
“那以后王爷很少外出，天天呆在府里陪哀家玩耍，日子过得非常开心。不料这事被襄王的父亲太宗皇帝知道了，太宗皇帝怒气冲冲来到襄王府，当着哀家的面，说哀家出身低贱，说王爷娶我这样的女人是皇室的耻辱，必须休掉。王爷跪在太宗面前，请求太宗留点情面，暂缓处理。太宗坚决地说不行，说有身份有教养的女孩子一抓一大把，堂堂皇子岂能不顾身份干有辱祖宗的事！王爷无奈，只好表示服从。太宗一走，王爷找来一辆蓬布马车，把哀家拉出王府，送到王爷一个最信得过的朋友家。王爷的朋友对哀家说，凭王爷的那一番情义，哀家总有一天会重返王府，但要确立在王府的地位，必须知书达理，仅凭姿色不会长久。他鼓励哀家要多读书。他说的有道理，哀家咬破手指头发愤，一定要博古通今。从那以后，哀家专心读书，这一读就是十年。哀家读完了所有经史，史上记载的那些为政者的得与失，哀家全都了然在心。后来，王爷被立为太子，不久登上皇位，那以后，哀家才熬出了头，被接进宫去。
“皇儿啊，有关哀家的身世是绝密的，绝对不能外传，它关系到皇室的荣辱。哀家之所以告诉皇儿，是想让皇儿知道，哀家这辈子不容易，哀家经过十年苦读才有可能协助先皇处理国事，才有可能受先帝遗诏，帮皇儿处分军国大事。皇儿应该知道，这么大的国家，事情千头万绪，处理起来并不轻松，要方方面面考虑周全，稍有疏漏，后果就不堪设想。在皇儿登基前后发生的一件事，就特别能发人深省。皇儿别皱眉头，别嫌母后噜苏，历史的经验值得注意，那是警钟啊，要警钟长鸣。
“皇儿一定还记得寇准，他是一个难得的宰相，有能力，有魄力，对朝廷忠心耿耿，建立了很大的功勋。想当年，先皇继位不久，辽朝军队气势汹汹大举南犯。那些平素舞文弄墨高谈阔论气焰无比的大臣们，面对强大的入侵之敌，想到的对策却是逃跑。他们有的叫嚷着要将都城南迁金陵，有的鼓噪着西迁成都。只有寇准痛陈退却的严重后果，极力主张先皇御驾亲征。于是先皇亲临前线，至澶州督战。我军士气大振，射杀辽军阵前大将，大败辽军，迫使辽朝停战求和，签订了著名的‘澶渊之约’。我国二十多年来没有外患之虞，寇准功不可没。皇儿，后来的事情你全清楚，就是这样一位宰相，晚年却遭到政治迫害，几度被贬谪，死于雷州。
“皇儿，寇准的晚年遭遇，说起来，哀家也有一定的责任，这也是我们要吸取的教训。先皇患上风疾之后，不能上朝视事，寇准上书请以太子监国，由他辅佐，并说副相丁渭等人是奸佞之徒，不能辅佐少主。先皇当时也同意了，可是就在起草诏书的时候，参知政事丁谓知道了这件事，他突然发难，在先皇面前大进谗言，说皇儿你才九岁，没有实质上的监国能力，寇准这样做，就是想架空皇帝，自己掌权。不仅如此，他还推翻寇准以前的功绩，说寇准在对辽朝的战争中，极力劝说先皇御驾亲征是输红了眼的赌徒最后的孤注一掷，一胜则可，不胜就要搭上先皇的性命，寇准居心十分险恶。哀家当时觉得他说得有些道理，也帮着他说了几句。先皇大怒，对寇准深感失望。就这样，寇准被罢相。
“丁谓当上宰相，企图谋害寇准，没有成功，便把他一贬再贬，贬为雷州司户参军。哀家后来才知道丁谓为什么那样恨寇准，是因为丁谓曾想巴结寇准，请寇准吃饭，席间，寇准胡须上沾了菜汤，丁谓离席替寇准揩拭，寇准呵斥他有失朝廷大臣之体，丁谓当众出丑，便怀恨在心。
“先皇去世后，丁谓狼子野心开始暴露出来。他勾结宦官雷允恭，要哀家降诏，让皇儿每月两次朝见群臣，大事由哀家召辅臣决定，一般政令由雷允恭传递给哀家圈定后执行。他要哀家在后宫批阅，在后宫传话，他们完全可以中途掉包。到这时，哀家这才明白过来，他是要架空哀家，由他专权。哀家真是后悔，让贼子当权！而这时，贼子的势力已经很大了，一时无法剪除，哀家只能忍着。
“机会终于来了，丁谓同党雷允恭负责修皇陵，将皇陵地址移动百步，结果工程进行了一半，渗出地下水，工程搁浅，浪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哀家只能对他们不客气了，处死了雷允恭，把丁谓赶到崖州（海南岛）任司户参军。哀家打算重新起用寇准为相，可惜，他已身患重病，回不了京城了。
“哀家讲了这么多，皇儿能悟出点什么吗？”
赵祯耐心听完母后的讲述，在心灵上引起极大的震撼。丁谓不择手段罗织罪名陷害忠良，实在太可恶了！但是，这些都已成为过去，丁谓只能代表他丁谓，不能说明所有人都如此。母后今天说这些，一定有所指，极可能是针对范仲淹和欧阳修。范仲淹其人，朝中很多大臣都称赞他颇有才具，欧阳修年轻有胆识。他想了想，委婉地说：
“丁谓罪大恶极，母后把他罢相，铲除其势力，大快人心。但是，范仲淹、欧阳修不一定就像丁谓那样包藏祸心。”
太后听了，发出长长的叹息：“唉——，皇儿啊！自从丁谓事件以后，这么多年来，哀家用人总是惦量再惦量，时时刻刻都在观察大臣们的一举一动，一旦发现不稳定因素，就要把它消灭在萌芽状态中。我们现在来看看范仲淹、欧阳修。范仲淹以有损国体为由上书反对在朝堂上为哀家做寿叩头，哀家六十寿辰，君臣在一起乐呵乐呵，怎么会有损国体呢？尽管是在朝堂上，但哀家是受先帝遗诏垂帘听政的，他们平时上朝谁没对哀家叩头呢？他要哀家撤帘还政，他能举出例子说明哀家这么年来凭借手中的权力干过一件对国家对百姓有害的事吗？朝中有那么多高级别大臣，什么时候轮得到他说这样的话？这不是狂妄是什么？”
太后饮茶润嗓，接着说：“还有那个欧阳修，还在考试中就敢对皇上说三道四，胆子确实不小，他就不怕皇上一怒之下罢黜他的进士资格吗？他这不合常情的举动说明了什么？依哀家看来，他和范仲淹一样，没有别的，就是哗众取宠。皇儿，丁谓当初想夺权，说的话十分尖锐，听起来也是言之有理的。范仲淹、欧阳修太张狂，一旦得势，肯定会搅混一河水。”
赵祯脸色很平静，内心却波浪翻滚。他在想，现在朝中的官员，人浮于事，明哲保身，得过且过，谁也没想开创新局面，老是这样下去，永远都是一潭死水。但是，母后安于现状，大事由她决定，自己能有什么办法呢？他饮了一口茶，母后的声音又响起来了：
“范仲淹认为哀家老了，是的，哀家是老了，是应该让皇儿亲政了，哀家今天没有梳妆，就是想让皇儿看看，哀家都已老成什么样了。说句实在话，哀家已是风烛残年，应该安享晚年了，可是，朝中有这么多棘手的事情，哀家不放心啊！那些大臣，他们在想什么，我们不知道，都得防着点。皇儿已经看到了挂在哀家房里的大臣名单，他们的子弟亲属的名字是哀家当年借按例推恩之名弄来的，目的就在于防止他们推荐官员的时候拉帮营私，他们推荐的官员，如果在名单之中，哀家是不会批准的。不然，这些年不会一直都风平浪静。”
太后说了这么多，归根结底一句话：她要继续掌权。
赵祯知道自己暂时还不能亲理朝政，还得顺从母后的意志。说：“母后睿智，是国人之福，儿臣不及母后之万一，今后国事还请母后多多费心。”
太后借欧阳修说事，打消了赵祯急于亲政的念头，心里高兴，口头叹气：“唉！为了皇儿的江山，哀家费点心思，又算什么呢！皇儿宅心仁厚，但皇儿要记住，有些时候仁慈也是会带来麻烦的。”
赵祯明白母后的弦外之音，说：“眼下，儿臣已将欧阳修点了进士十四，是不是应该把他放到边远的小郡？”
太后微微一笑：“嗬！皇儿钦点的名次哪能不算数呢！再说，欧阳修的文章将会按例通过邸报传到全国各地，下面的人看了，一定会拍手称快，如果按末流进士处理，显得朝廷不够宽容，宰相吕夷简己有安排，还是先让他到西京洛阳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