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计（小说）续完
八、张三可打零工
暑假到了，张三可休息在家，看到有的同学在做零工，她也动起了脑筋。张三可上面有哥哥姐姐，下面有弟弟，从小在家不受重视，她为了表现自己，总爱“逞能”，六岁上小学，看到大人钉扣子，她说“我会钉”，自己衣服扣子掉了，找妈妈要来针和线，果然把扣子钉在那个地方，虽然扣子钉反了。看到踹高跷，她说这个“高脚”我也会，缠着爷爷用竹棍子做了一个尺把高的“高脚”，她两只脚踏上去，居然可以走两步。现在十五、六岁，家庭这样情况，她更要表现自己。看到单位在建房子，就要爸爸找工头说，要勤工俭学做零工。老张觉得她身体还可以，让她参加劳动可以体验生活、增强劳动观点，决定让她试一试。就给单位负责基建的同志说好，让她做小工，提灰桶。
上工时，老张与单位同事先去看了一下，觉得没有问题，嘱咐了注意安全就自己上班去了。老张晚上回家，看到张三可回来，一身疲惫的样子，就笑着说，今天吃亏了，明天不去了吧。看到张三可眼角湿潤的样子，以为她会哭出来或者答应明天不去了，结果得到的回答却是“不可能”，干脆得很，“太小看人了”。“明天继续？”“当然继续”。陈妈拉起张三可的手，口里只喊乖乖，说这个样子了，明天还去做，以后手写不成字了。三可说，师傅给了她一双帆布手套，护起来就比原来强多了。还说，师傅好是好，就是喊要灰浆的时候，态度可凶的很。忙得我汗流浃背，两头快跑都忙不过来。老张解释说，“人家师傅们是有定额的，大家是一个整体，一个环件也放松不得。明天要去就要更加努力。”“爸，你就放心吧”。一个星期下来，张三可终于有了自己的第一份收入。这时老张问张三可有什么体会，三可说，“还是读书好“。这是一个真心实意的回答，也算是一个不错的回答，老张觉得好像不是一个完整的答案。
这时学校通知，高三年级要准备高考，要提前上课。三可提出来到学校住宿，陈妈不同意，婆婆更是不放心。因为初中是乡村中学，离家比较近，从来没有离开家，觉得女孩子在外面，生活不方便。三可却说她们班女生很多都是在学校住宿，那里学习安静，可以节约很多来回跑路的时间，大家只好依了她。
九、化工厂的临时工
由于化工厂认识了不少熟人，加上女婿也在化工厂上班，他们那里需要大量的临时工。虽然那里体力活路比较重一些，粉尘灰比较大，，环境不是太好，但是为了家中生计，陈妈还是到那里去做事。这里做事的工人，除了从附近各县招的知识青年，也有锦江县在外地工作多年回原籍工作的中层骨干，还有建厂占地的农民工。做同样的事情，各人身份不同，收入极其悬殊。由于是国营大企业，正式职工工资都特别高，奖金、福利都比较优厚。县内其他工厂企业普通工人的工资差的远。所以临时工、农民工在这里就算收入比较正式工差得远，但是与其他地方做临时工的工资还是比较高的，所以都愿意在这里卖力干活。陈妈到这里做事，很快就和大家混的很熟。自己除了卖力工作，而且注意质量，怕一些事情做不好，让年轻人说几句，脸上不好看。看到她年龄较大，大家对她都比较照顾，太重的活就不让她做。回家的时候，大家骑自行车，一般都是顺道，就让她坐在后坐，带她回家。
一天陈秀英刚刚回家，突然一个人一路大声喊着“陈秀英同志，”一路快步走上楼来。陈秀英不知道什么事，开门时，进来的是原来同村的邻居史亥银，请坐、递茶都不接，一面喘气一面说，遇到了紧急情况，要求陈秀英帮忙，陈妈忙着请他坐下说，他说没有时间坐。
他说：他的二儿子得了急病，住院需要交费，但是钱不够，陈妈听说住院，一定要钱不少，面露难色。史亥银看到这里拿不到很多钱，赶忙说我们已经准备了一些，只差三十块了。还说，如果不及时交费，动手术，性命恐怕难保。陈妈回头看老张。老张在老家里认识过这人，既然邻居有难，自己手中没有钱，就赶快去找单位会计室借了钱，交给史亥银，留他吃饭，他说，救儿子的命要紧，急忙下楼走了。
两人吃过晚饭，老张觉得按照风俗人情，应当找到史亥银儿子住院的地方，买点东西看望。好在县医院不远。按照史亥银说的情况，两人找遍内科、外科，还有中医科，都没有人。另外的几家医院太远，只好回家。过了几天，陈妈回老家，看到史亥银的二儿子在门口做事，就随口问道，你得了急病，好的这么快。二媳妇在旁说，今年以来，我们老二从来没有害过病。陈妈就把他公公筹款动手术的事讲了一下。二媳妇听了，火冒三丈，大骂史亥银“这个老不死的，你不“恶愿”【注】老大得急病，不“恶愿”老三得急病，你偏偏“恶愿”要我们老二得急病。”陈妈这才知道史亥银骗钱害人，自己上了当。
【注】锦江县方言，念
wu yuan,不怀好意的希望
十、家里第一个大学生
张三可高考取得了好成绩，虽然够“一本”分数，但是在分数线内还是偏低，所以，第一志愿没有录上，只录取了“二本”，是第二志愿，上海财经学院法律专业。可是全家人仍然欢喜得很。这是这个家庭的第一个大学生。老张的单位里同事们，很多都是大学生。但是在子女中考取大学，自从恢复高考以来，在这个单位也是第一个，所以同事们纷纷祝贺。那几年上大学学费还不是很高。由于张三可是第一次出远门，老张向单位领导请假，筹借了一些费用，帮助女儿扛上行李箱，送她上学校。
那时，交通没有现在方便。没有高速，更没有高铁。到上海，先要坐七个小时的班车到新华路汉口汽车总站，到江边购买到上海的船票。在等船的时间，先在船码头附近找了一个旅馆住下。老张还担心张三可自己不会料理生活，准备教她如何洗衣服，结果，等到老张自己洗浴结束，女儿已经把衣服洗晾好了。武汉主要景点，老张过去曾经看过。但是黄鹤楼、东湖行吟阁改建以后没有去过，利用等船时间，老张想和三可去逛一逛。不然将来到了外地，湖北人还不知道这些著名景点是什么样。三可却说，还不知道学校要花多少钱，逛景点来来去去，费时费钱，不如休息。老张只好依她。
第二天旁晚上船，虽然是下水，还是到第三天才到上海，在十六铺码头下船之后，老张去看去学校的汽车情况，张三可照看行李。这时一个拿扁担的人要给他们挑行李，三可说：“不要”，可是那人不理会，提着箱子就走，张三可大声喊，“干什么，抓强盗”。大家的眼光都看过来了，那人只得迅速放下箱子，灰溜溜的走了。老张看到了财经学院的校车，与接新生入校的人联系好，把行李搬上了车。与其他同学比起来，张三可确实太简朴了，加上衣服不够，第二天两人到中央商场花
12元给玛丽买了一件比较时新的连衣裙，购买了回程船票。
等到上船躺下来之后，老张感到左胸区疼痛，这时才想起来前天为女儿扛箱子时，憋了气，当时一阵不适，后来就忽略了。现在放松下来，咳嗽、呼气、抬背都有疼痛感觉。回到锦江县以后，到理疗科看医生，他们用梅花针敲打疼痛区，再拔火罐，拔出来不少黑色的瘀血，敷上药膏，不要几天也就康复了。
与锦江县比起来，上海当时的生活费太高了，除开学校其他费用，张三可每个月的伙食费五十元，那是绝不可少的。而老张当时的工资每个月才六十多元。老张回家把上海学校的情况，讲给母亲和陈秀英听。知道学校的生活水平这样高，大家都感到有一定压力，但是大家都觉得，能够上大学，这是张三可努力学习的结果，是恢复高考制度改革以后难得的机会，是几辈人的梦想，经济上再困难，也要想办法克服。就像家庭平时遇困难时一样，母亲重复着她那常讲的话，“没有过不了的坎”，“没有翻不过的火焰山”。大家 认为“就是砸锅卖铁、倾家荡产也要供三可读大学”。
小儿子张晓慎已经长成大小伙子了。本来在重点初中学校，由于转学校频繁，成绩不断下滑，中考成绩很不理想，以至于失去了学习兴趣，看到家庭经济困难，就决定帮着母亲去做临时工，减轻家庭负担。
十一、照章纳税的清洁工
本来老张完成锦江县资源规划综合报告之后，就回到了原来的单位，被抽调到选举办公室。这一年，县人民政府换届选举，通过选举新一届人大常委会，选举、任命新一届锦江县县长。选举工作结束，回到原来单位，准备撰写地方志的有关部分，正在收集资料，县的领导又要老张重新回到资源办公室。老张说，“原来领导交办的任务，已经完成了。”给予推辞。但是各方面的领导，甚至宜州地区资源办公室的领导都以老张熟悉工作为由，要他继续完成新的任务。
按照省资源办公室的要求，上下对口，县级设立资源办公室常设机构。新任县长及时在编制办公室拿出五个人的指标，除去工资，每年业务经费一万元。老张再无话可说，只好到新单位接受任务。在省、地相关业务会上，大家对锦江县资源办的工作环境都十分羡慕。这为后来锦江县资源办在全省以至全国取得荣誉创造了有利条件，为建立锦江县数据库打下了基础。老张按照要求，把家庭也搬到了县政府机关大院，陈秀英也没有去化工厂做临时工了。
这时县政府管理会议室的缺少人员，因为某位县领导死了以后，在大会议室停丧几天，原来的管理人员胆子小，经常早晚去打扫，感到害怕，不愿继续管理了。政府办公室行管科看到老张的陈妈没有事，就安排她管理大、小会议室。陈妈就接手过来。心想反正捡一个比丢一个强。后来才发觉，管理会议室不仅收入不高，而且事务繁杂。开会才有事情做，也才有收入，不开会就没有收入。一旦通知开会，要准备桌、椅，开水，清洁杯具，夏天要打灭虫药，平时要扫蜘蛛网，有时半天会，同样要全面清扫，一样不漏。两个月结一次账，会计按天数计算工钱，开好联单，到七星菜场税务部门登记、交税之后，再回到行管科找出纳拿钱。
看到管理会议室收入太低，行管科又把打扫道路清洁的事交给陈妈。事情不大，体力也不算重，但是陈妈的时间就锁的更紧了。有时星期天有会议或者有卫生检查，陈妈就休息不成，家里的事情也做不成。为此陈妈和婆婆还闹了一点小意见。有一天，婆婆娘家的侄孙子结婚，陈妈那天恰要管理会议室，不能陪同婆婆前去，婆婆很有意见，就说，“你娘家的侄儿子结婚，你可以耽误几天去帮忙。我娘家有喜事，你就忙的抽不出身。”实际上陈妈内侄结婚，那天是星期天，会议室也没有事，但是也不好与婆婆争辩，直到老张回来给母亲解释，才消除了误会。
十二、三间瓦屋的故事
寒假到了，这一年春节，张三可在学校过年没有回家，老张认为假期短，来回时间长，花费大，寒假不回家，这样可以提高她的自我生活能力，三可还希望在寒假期间，安静休息，也多一点自学时间。
春节期间，老张他们回老家拜年，父亲的坟墓还在老家，也给父亲上坟拜祭。母亲原来一人在家，很不方便，前两年老张就把母亲的户口转到城关，把母亲接到了身边，在单位一起居住。这次回老家，也把老家房子看了一下。俗话说，“人要屋撑，屋要人撑”。发现房子没有人住，缺少人管理，房上的瓦，被老鼠和猫掀了一些天窗，到处漏雨。室内遍地灰尘、蜘蛛网。亲戚在一旁，看到这个样子，就对老张说，有人曾经提起，想买老张他们的房子，亲戚不能作主，要老张他们商量一下，能不能把房子卖掉。老张说，这事要和母亲商量再说。
说起这三间老房子，可是老人们一辈子的心血。父母年轻时曾经有过自己的房子。日本人来了，行凶放火，将房子烧了。父母只好到处找别人借租房屋，有的是别人家的磨屋，有的是偏搭屋，房子很窄，老婆婆只能在老地方搭一个窝棚，几个人分两处住。六年搬了三次家，直到解放前一年，才租别人的地，在上面栽了两间茅草屋。合作化那几年大丰收，有了积蓄，当时可以随便买木料，父亲专门买了好杉木，在土改分得的土地上，做起来两间新瓦屋，当年请人写的对联老张仍然记得很清楚：“坐桥头观山景风调雨顺，五谷丰人丁旺国泰民安，”横披是前程似锦。后来木料要凭计划才能买到，父亲就在房子四周栽上一排枫杨，当地叫柳树，细心管理，七、八年以后，再做起了一间瓦屋。本来父亲还想把高梁柴做的间壁子，改为木板壁子，但是直到临终都未能实现。看到老人们一生心血留下的遗产，老张他们怎么能轻易把它卖掉。
回家之后，老张抽了一个适当时间，与母亲说起老家房屋情况，说“有人想买老家的房屋，亲戚建议我们把老家房屋卖掉，”想听一听母亲的意见。母亲听了，没有任何犹豫和阻拦。对老张说，“有人要买，只要价格合适，卖掉也好，张三可读书要钱，欠公家的钱要还，房子没有人照看，损坏了可惜。”没有想到母亲这样体谅老张他们的困难。
后来邻居带着要买房的人来找到老张，议定了价格和交款方法，大家到现场交代了四址抵界，那时也没有房产证，双方签写了购房协议就行。等到拿到卖房款，按照母亲的意见，老张先把原来所欠大队、生产队的超支款和其他费用以及合作医疗的费用，全部还清。再把单位和其他经济往来的欠款也处理清楚。原来和母亲说，卖掉了老房子，打算有条件的话，最好能再买一套小一点的房子，以免丢掉了祖业，将来没有房子住。母亲却对老张他们说，张三可读书是最重要的事，大家的生活也要钱，不要把自己太憋屈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还愁将来没有房子住。母亲确实是看得远，看的透，在母亲离开老张他们二十多后的今天，她的子孙们都有了自己的新房子，并且还有房产证、土地证。
（全文完）
枝江市发改局张世亮
2015 年
2月
9日初稿
2015年
3月
10日修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