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 父亲教会我坚强 / 梁春云

父亲教会我坚强

梁春云

父亲已经离开我们25载

但他的音容笑貌始终在脑海

万事难料，人生莫测

我时常感恩父亲

是他，是他

教会我独立生活

教会我坚强起来

老家那个老屋台子哟

拾余级台阶，陡峭，难行

我蹒跚学步，望而生畏

是他紧紧拽着我的手

引领着向上，向上攀爬

我摔跤了，膝盖蹭破了皮

他拿来碘酒帮忙擦

他说，没事儿，过几天结了痂，就好啦

我听了他的话，疼痛好像减轻哒

接连鼓足劲，用力往上爬

一步，两步......

拾级而上，足履实地

逐步迈上人生的阶梯

那间坐北朝南、带着耳门子的老屋哟

外墙青色熟砖砌成，灰白色勾缝

褐色的杉木梁柱、杉木檩条

支撑起了一块块青灰小瓦

屋檐边的杉木板，支撑着屋檐角微微上翘

颇有古色古香的味道

时常有喜鹊飞落在屋檐角上哟

“喳喳喳”欢快地叫

这必定是有亲人到

亦或是有喜事了

全家人陪客围桌而坐

他杀鸡炖鱼，合盘托出美味佳肴

奉上地道老烧

宾客不醉不归，开怀畅饮

个个哄堂大笑

他一米八的个头哟

宽阔的臂膀，伟岸的身躯

为我一路呵护

撑起了遮风挡雨的那道厚实青墙

他是我家经久不衰的杉木梁柱

是我家坚不可摧的青色实墙

芦苇杆密集夹成的房屋内壁

隔上几年，他就会在其表皮糊上白灰

当我不小心挨着它时

衣服上就会沾上白朴朴的一层

也真是奇了怪了，身上沾了一层灰

不仅不会生怨

反倒感受到了他身体的余温在喷发

而快慰，而惬意

一根根芦苇杆被几道把扶紧紧箍住

这把扶，是他用细竹子制成酒杯粗

再用蔑牢实拴住

始终凸于表面的把扶

也牢牢地箍住了我们兄妹

面对逆流困境，团结，勇敢，齐心

记得我在外受了委屈

回家失声痛哭时

他不但不怜悯，而是更严厉

挫折，委屈，诠释人生的重要意义

只听恭维的话，不听批评的话

将来怎么适应复杂的社会

我铭记在心，擦干泪，继续前行

一尺多高的石门槛上哟

立着四合陈旧的杉木门

每块杉木门的中上部

交错的镂空图案，别有韵味

每年春节来临，

他用扫把刷净门上尘土

将糊有浓稠米汤的大白纸

平平展展地贴在镂空处

冬天挡住了风的侵扰

还把微弱的阳光透射进来

让人倍觉舒适

我的心一下子敞亮了许多

温暖了许多

当他麻上围腰

在四合陈旧的杉木门框上

贴福字，贴对联，

在高高的厅堂里挂上新买的中堂

在厨房打黄豆豆腐，推浸泡的糯米

炒豌豆，炒花生，炸穿穿

打鱼糕，包饺子

且每年都风雨无阻

清晨从曹家河码头乘船

到江口镇上

购回大担芹菜、海带、莲藕

及水果糖、糕点等

天一擦黑，准能到家

那年关就到了

我们穿新衣、换新鞋、有好多好吃的了

腊月三十，他总是最早起床

把灶里驾起硬材

在锅里煮上腊猪头、腊猪蹄、腊排骨、腊香肠

几个时辰的干柴猛火

烹饪出缠绵悠长的香

令人垂涎欲滴的香

从厨房飘至厅堂，

飘至门前的稻场

飘至空寂的田野上

“幺啊! 幺啊！快来趁热吃核桃肉啊！”

他一边趁热拆着猪头肉

一边深情地呼喊着

我几乎每年都能享受他那男中音般的呼唤

也囊挂了那每年香喷喷的核桃肉

是他那男中音般的呼唤哟

伴我长大，成人

伴我心智日臻成熟

他在村里担任书记

总为百姓说话，办事

群众尊称他为“梁老”

土改、办初级社时期

他把公社奖励给他的骡子、马

及家里的犁耙镐耖

全部捐献给了队里

无私，无畏

五四年，长江发大水

百里洲破堤了，汪洋一片

他说洪水都淹至我家厅堂第二道把扶了

（即成人的腋窝处）

地势最高的我家老屋台子上哟

那杉木板做成的阁楼

成了乡民的避难所

小木船运来了村民的食物

大家众志成城，共度危难

我家老屋冬暖夏凉哟

前后绿树簇拥，荫郁一片

还是队里常常开会的场所

他到堤防管理段工作

掌管百里洲十万人民的水利命脉

他瀽瓴高屋，守土有责，排险除患，保家卫国

正是酷暑难耐时节，他吃住在工地

组织修建了百里洲第一条柏油路哟

他三周年祭奠哟

我为之树立了墓碑

让女儿请了半天假

这是她学生时代第一次请假

女儿说，落下的课可以补

倘若错过外公的三周年祭奠

将是永远的憾事

我们几个姊妹，以至于侄儿们

每年往返于马家店城区——百里洲

凡遇到60岁以上的老人

听说我们姓“梁”

都会惊讶地说：啊！你是“梁老”的后人啊！

“梁老”正直一生，两袖清风

这样的干部，现在很少了

......

我怀念他

怀念夏天他做的锅巴稀饭

还有那甜度适中的南瓜糊糊里

放了有哈喇气的猪油

我喜欢看他赤膊上阵

把一捆捆烟叶裹成陀螺状

日晒夜露，发出熏鼻的味儿

喜欢看他叼着烟锅子

吧啦吧啦享受的快乐模样

......

                  二O一八年六月十一日于山中有泉声